【红兴】 无心 （三）
三章《颠倒众生》
时光总是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眼之间张艺兴已经在九重天居住了一千年之久。
这千年里，孙红雷在将军殿的时日不算多，所以也没教予张艺兴什么本领，依旧只是教他读书写字，还有一些如何腾云驾雾逃跑和一些基本防身的本事，至于为什么要教他这些，说来有些话长.....
民间有句俗话：吾家有女初长成，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可在孙红雷这却变成了：吾家有羊初长成，花容月貌，倾六界。
民间的那首《长恨歌》在天宫也变成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界粉黛无颜色。
在口口相传中，凌霜宫伏魔将军座下绵羊小仙，生得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像他那般美到不可方物的绝色，若是谁得了去，定要将他私藏起来，绝不可叫谁多看一眼才行，原因他的那张脸已然是好看到谁多看他一眼，都像是对他的亵渎。
于是有多少仅见过他一面，或是连面也没有见过的仙娥仙官频频向凌霜宫递来求亲之帖，甚至还有不少上神阶品的仙娥整日徘徊在凌霜宫大门口请求见他一面。
这不就在昨日，酒神之女求亲不成，遭到了凌霜宫守卫阻拦，竟半夜想方设法翻墙进来寻绵羊小仙，叫孙红雷险些把她当成妖魔给击杀了.....
起初孙红雷以为教张艺兴一些逃跑和防身的法术便可以应付了，后来他便干脆叫张艺兴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长的精致了些虽不是他的错，却也着实给凌霜宫和他自己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且，他自小生长于蓬莱，无拘散漫惯了，这九重天神仙甚多，天规甚多，若是一不留神翻了哪条天规，孙红雷都保他不得，所以...把他留在凌霜宫，也实在是为他着想....
于是他便如同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儿一般被禁锢在了这华丽的宫殿中，久而久之孙红雷当然也会看出他心中的烦闷，每次问起他是否会觉得无趣烦闷，他都说没有，他都会说有上神在，自己不会烦闷。
虽然他嘴上不说，可孙红雷知道，他毕竟曾那般喜爱自由，如今叫他住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宇里不说，还叫他连门也不许出，到底是委屈他了。
............
好在这些时日，孙红雷迷上了绘画丹青，时常会呆在殿里，还兴致昂扬的说要为张艺兴作上一幅画，张艺兴内心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得乖乖一直站在那里，然后摆上一种仙风道骨的姿势.....孙红雷一边仔细看着张艺兴一边下笔，一边不由得想起九重天上那些神仙对他的形容....
孙红雷以前是觉得他们过于夸张，说什么谁得了绵羊小仙定要将他私藏起来，不叫他人多看一眼，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些神仙真是奇........ 转念之间...孙红雷又忽然发觉，张艺兴现在不正是属于自己的？ 且，自己这样的行为可不就是...将他私藏了起来么.....
“上神，你好了没有哇？”张艺兴见孙红雷有些晃神....
“啊？嗯...很快，你不要动。”孙红雷这才回过神来。
“好吧....”
“待我画好了便在九重天叫卖，绵羊小仙的画像啊，想想抢画场面一定会火爆之极。”孙红雷戏谑的瞧了瞧张艺兴。
“那卖来的银两上神记得分我一份啊。”
“诶？或者，你有没有想将画赠予谁啊？”
“什么？”张艺兴不懂孙红雷的意思....
“就是....你有没有什么..看对眼的仙女，想要将你的画像赠与她？”
“没有....除了上神，我没有任何一位瞧得上眼的神仙.....”
听了他的回答，孙红雷愣了愣神....心中确是有些喜悦的，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于是他没再回话，继续专心的绘画着他的丹青。
整整两个时辰，孙红雷才叫张艺兴动弹，站的他是腰酸背痛，险些晕厥过去...
“叫我看一眼！”张艺兴扶着腰走上前来，满心期待的来观看孙红雷的大作...... “上神！你戏弄我！！”张艺兴看到画的瞬间，真真是气的眉毛不是眉毛，嘴巴不是嘴巴！
孙红雷竟然画的是一头傻里傻气的绵羊！根本不是仙风道骨的人形模样！白白叫他在那里站了两个时辰！
“哈哈，别生气，这幅画送你了！”孙红雷竟也学会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了，若是叫他人知道了，定是九重天一桩人人都会讨论的奇事了。
“哼！”张艺兴假意不买他的帐，将自己的嘴巴撅的老高，心底却还是十分愉悦的，难得孙红雷这些时日能整天都呆在将军殿里～
孙红雷也是越发的喜欢同张艺兴开上几句玩笑话，或是小小的捉弄他一番，有趣极了！从前他只觉得，他的生活只应该是斩妖除魔，同好友喝茶下棋，再不会有其他....这头羊儿的闯入，诚然是改变了他不少。
“上神....我今日可不可以出门一趟啊？”
“去哪里？”
“我听闻迅哥哥说，九重天最近新晋了一位仙官，听闻他乃是凡人修炼成仙，我想去拜访一下，嘿嘿。”
“拜访，我想你应该是听闻他修成仙人之前在庐阳学了一手酿酒的好手艺，近日正在天宫四处兜售他新酿的老窖吧？”
“没有啊，迅哥哥可没跟我提过这码事儿！”张艺兴闪躲的眼神委实是将他心中所想出卖了。
孙红雷看向张艺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外：“你为何唤王迅唤的这样亲热？”
张艺兴愣了一愣，道：“我...上神平日不在殿里，有时迅哥哥会来找我闲聊....亦会同我讲些九重天的趣事，所以我...同迅哥哥算是很熟识了...”
孙红雷将目光移至别处，张艺兴唤自己上神，却唤自己的副将为迅哥哥....他心下有些失落，却又不知为何会有这失落之感。
“上神？”张艺兴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
张艺兴觉得奇怪，为何上神近来总是爱愣神，他顿了顿：“上神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叫他迅哥哥便是了....”
孙红雷思忖了一会儿：“我没有这样说....唤他什么是你的自由，我总不能再连你的思想自由也剥夺了去。”
“那？我到底能不能去新晋的那位仙官处...”
“不能。”
！！！
孙红雷，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这是张艺兴此刻心中所想...当然了，他并不敢将这想法宣之于口。
孙红雷嗖了嗖嗓子，道：“你听我说完在恨我不迟。”
张艺兴心下一惊，他还会读心术啊！
“前几日，我看有某一头绵羊时常会坐在我院中的仙池旁，从仙池中望向下界蓬莱仙岛的方向，我猜想他大抵是有些想家了，正好近几日我闲来无事，想去下界巡视一番，若是他不生气了，我便带他回一趟蓬莱仙岛，算是当作补偿，不知他意下如何啊？”
“真的吗！！！”张艺兴欣喜之极，满眼期待看向孙红雷，脸上立刻又浮现了那般笑意盈盈的模样～
“上神之言，怎会有假？”孙红雷摸了摸张艺兴的脑袋，眼底闪过一丝宠溺，他很喜欢看张艺兴笑，也喜欢看张艺兴的酒窝....
可惜啊，那些慕名而来想见绵羊小仙的神仙就算见过他的容貌，也一定没见过他这小酒窝吧？但诚如他们所说的，谁多看了他一眼，都像是对他的亵渎……所以，也根本谈不上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
次日。
孙红雷带着张艺兴现身蓬莱时，正巧见到黄磊在树荫下乘凉，小猪正坐在一旁边拿着蒲扇为黄磊扇风，边撑着下巴点头瞌睡。
“师父！小猪哥！！”小猪听见张艺兴的声音，先是一惊，待反应过来，立刻扔了蒲扇跑到他身旁同他抱在一团！
“臭小子，变得又高又俊，偷偷跑到九重天去，还知道回来看师父啊！”黄磊虽不慌不忙的走来，可脸上洋溢的笑意却也是难掩他的欣喜。
“师父我想你啊，小猪哥怎么也在师父这里啊？”
“你不在蓬莱...没人陪我玩，我实在不喜欢坐在那枯燥的学堂上，就索性来找岛主住了，我要替你陪着岛主他老人家啊。”小猪见到张艺兴便立刻拉着他仔细瞧了瞧，心想这家伙竟然比自己还要英俊！
他们三个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远处站着的孙红雷....
见到孙红雷，小猪吓的倒吸一口凉气！生怕他来同自己要那一千遍还是几千遍的抄书。
黄磊啧了一声道：“平日请你你不来，今日倒是不请自来了，怎么？同我抢了徒弟，不敢登门是怕我再抢回去不成？”
“师父，你有请过上神来蓬莱做客啊？”张艺兴挠挠头，怎么没听上神提起过呢。
“自他书写了那封要留你在九重天常住的信后，我便给他回信要他常带你回蓬莱小住，也不知道那传信的鸟儿是不是偷懒将信都丢在东海里了，不然他怎会一封也没回。”
“上神...写信给师父？”
张艺兴从不知道...他以为自己是因为脸皮够厚才一直居住在上神家里的...没想到..上神曾给师父传过信....
“你这岛主说话不实，若是我想抢，明日我禀告天君一声，你这整个蓬莱都会是我的，何况是你蓬莱的一头羊呢。”
“你！罢了罢了，好在你也做过我一些时日的师兄，我不敢同师兄斗嘴，免得我这蓬莱明日变成了你的练兵场，既然来了，便同艺兴多留几日，近来这岛上的蘑菇长的正好，甚是美味呢。”
“是我最爱吃的蘑菇！那我一定要多留几日，把这些蘑菇都吃.....光....”本是正欣喜的张艺兴突然对上了孙红雷的眼神，立刻又怯怯的问了一句：“可以吗...上神....”
孙红雷满脸写着严肃，张艺兴大概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他带自己下界本就说的是看上一眼，他斩妖除魔，练兵布阵本就繁忙...
于是张艺兴转身就准备同黄磊说下次再见。
“当然可以。”孙红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他又在逗这头傻羊了。
“上神！你又戏弄我！”
“那好，艺兴啊，既然你的上神同意了，我们便去后山吧，后山的山洞旁蘑菇是最多的了，还记得吗，以往你同小猪时经常跑到那山洞中去过夜，害得妙翁总是找不到你们。”黄磊边说边引着路。
“当然记得！嘿嘿...师父，你这千年来过的好吗？”张艺兴走到黄磊身旁，抱住黄磊的胳膊，用头蹭了蹭黄磊的肩膀。
黄磊顺势摸了摸张艺兴的脑袋：“师父很好，师父本以为你会飞升上仙后再回来报喜呢。”
孙红雷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张艺兴欣喜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像他这般会撒娇，孙红雷大概也理解了黄磊为何只收了他一羊为徒....
可怎么不见他对自己这般亲昵呢....不知为何，孙红雷忽然如同听到他唤王迅为迅哥哥时一般，心头再次涌上一丝酸涩，
这是孙红雷从未体会的滋味。
.........
夜晚，张艺兴坐在洞前的柴火堆旁，边烤着地瓜和蘑菇，边同小猪还有师父讲起九重天的生活，讲他是如何被那些仙娥仙官堵在凌霜宫，如何的苦恼。他还拿出那幅孙红雷为他作的画，骗他摆了两个时辰的姿势，就画出一头胖胖的绵羊！他还讲起王迅，就仗着那两颗门牙，比赛啃萝卜的时候，啃的竟然比他还要快！
孙红雷认真听着张艺兴讲故事，嘴角亦会时不时的上扬，他的目光从未有一刻离开过张艺兴....以至于他根本未曾注意到，黄磊已经在一旁观察了他许久。
黄磊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诸多疑虑...但是转念一想又跟着摇了摇头。大抵，他是真的对艺兴很好....
叫艺兴同他在一处修习术法，黄磊也是放心了许多。
“红雷，红雷。”
“什么？”孙红雷听到黄磊在唤自己，方才回过神来。
“感谢你，这些年照顾我们家这臭小子。”
“说来惭愧，其实这一千余年里，都是他在照顾我，他时常为我添茶磨墨，做美味的吃食...”
“还会给你弹琴跳舞吧，臭小子都一千年没给为师弹奏过曲子了，为师倒是怪想念的。”
“那我现在就弹给师父听！”张艺兴想起来，正巧这山洞内还藏着他以前时常弹奏的琴！
孙红雷一时错愕：“他，会弹琴？”
“他在九重天从未给你弹奏过箜篌和琴吗？他还会吹箫和笛，其实只要是器乐一类，他都很擅长。他还会舞蹈呢，都是他在人间游玩时看到，然后便无师自通了...这小子将我做给他的琴藏在这山洞中了，因为他说在这里弹奏会比较有意境，嗯..别说...还真像模像样的。”
“我宫里...只有些刀枪剑戟...没有这些文雅之物..”的确，孙红雷乃一介武将，所以他对这些文雅之物并不是很在意。
“师父，上神，我为你们带来一段我自己谱的绵羊曲吧！许久未弹，技艺生疏，还望诸位莫怪呀。”张艺兴坐在黄磊为他制作的那把琴的面前，开始演奏着他最喜爱的绵羊曲，孙红雷闻着琴音，明明是一首相对欢快的曲子，可自己却略有一丝神伤....
孙红雷自以为很了解这头羊了，可是今日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他...不知道他从前在做什么...喜好什么...也不知道他能唱会跳...
可转念一想...又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不甚了解一头羊而感到自责呢.....
实在奇怪...
.................
在这山洞前，张艺兴把自己拿手的器乐全部演奏了一遍，还为他们舞了两段在人间学来的羽衣舞，他穿着满身的白色羽毛，像只在舞蹈的纯白色鸟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的孙红雷连连称赞道好，他只觉得眼前的张艺兴此时此刻，比他在天宫宴会上看过的任何一位乐仙或是舞姬都要来的动人夺目....
他...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更想将张艺兴永远私藏起来，然后据为己有了。
...............
那晚，张艺兴还是和小猪一起，住在他们儿时一起住的山洞里，而孙红雷则睡在了洞外的流萤树上。
小猪好奇极了，一直询问他关于九重天上的事，都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还有孙红雷是否有再苛待他叫他抄书之类的，张艺兴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担心睡在树上的孙红雷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从树上掉下来.....
“艺兴！你看起来有心事诶！”
“小猪哥...你是否还记得你同我说过的，爱上一个人还是什么的...”
“记得，你心有所属啦？她是神仙还是精灵啊？”小猪闻言“通”的一声，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猪哥你别这样....吓我一跳...我也不知道...就是...假如说..有一只...一只山羊！他原本爱极了自由，却甘愿为了一位上神，放弃自由...就为了能住在他家里偶尔看上他一眼，山羊为他可忍了九重天一千多年的孤独无趣....你说这算不算是爱啊？”
小猪张着嘴巴，眨了眨眼...片刻之后道：“你喜欢伏魔上神啊？”
.............
“你怎么知道？”张艺兴也跟着眨眨眼.....
..........
“你说的还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我....”张艺兴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被子里.... “啊呀小猪哥！我应该怎么办呢...”
小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这可有些伤脑筋...他喜欢你吗？”
张艺兴茫然的摇摇头....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你要去问他啊！你不说他不说，你们怎么能成正果嘞～去，现在就去！”小猪跳下床，直接拉出被子里的张艺兴，连扯带拽，拽到了山洞口！
“小猪哥，别....我不敢的....他是堂堂上神...我只是一只连地仙都算不得的绵羊精...我怎么配得上他呢...”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上神好！这家伙有事找你！”
小猪一把将张艺兴推到孙红雷树下，然后一溜烟儿跑回了山洞中，只留下张艺兴独自在孙红雷树下凌乱 ....
“小猪哥！我....我...嘿嘿嘿...上神，不是...将军...你还没睡啊...快睡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张艺兴转身就准备开溜！
“艺兴，过来。”
“啊？怎..么..了...上神...”张艺兴回过身来，脸不知怎的...一下就红的发烫....看也不敢看孙红雷一眼。
“不是说有话同我说么？你脸怎么了？”孙红雷以为他病了，神色之间还有一丝担忧。
“我没事...就是...有点热..对..有点热...”
“真的没事吗？过来我看看。”张艺兴乖乖飞到树上，孙红雷伸手摸了摸张艺兴的额头，又探了探他体内的灵气，还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孙红雷勾起一抹浅笑，拍了拍身边的树干：“那，坐过来陪我聊聊吧。”
张艺兴的脸更红了，他自己内心也是了然的，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很早以前自己就钟情于孙红雷的，可能早到他在蓬莱抱住孙红雷的大腿时，也可能早到他被火烧尾巴，然后被孙红雷从树上救下时......
只是他对感情一直懵懂，不知道喜欢或是爱应该是怎样表达的....
“艺兴啊，你心之所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张艺兴思索了片刻：“我以前日日都想着要离开蓬莱的，这里虽然有师父的庇护，还有小猪哥的陪伴，但我始终向往岛外的自由。我想如一缕清风般，游历六界。说不定还能找到我的爹娘呢！虽然它们可能已经转世过许多次了，嘻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虽然没有去游历六界，但是和上神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也很好....如今若说向往，便是可以一直像现在这般，永远同上神在一起生活了。”
张艺兴看向远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孙红雷看着他，不自觉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以前同自己说过，说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爹娘，记事以来就是和师父生活在一起....所以他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这样想来，他的爹娘....应该也是两头绵羊吧？？
想到这，孙红雷又笑了..
“上神是不是觉得我说的那些都很傻啊。”
“没有....” 其实是有一些的，但孙红雷很喜欢他傻里傻气的样子。
“诶？你和小猪似乎很是亲密？”
“那当然了，我是师父捡回来的，小猪哥是我捡回来的。”
“哦？”孙红雷听的有些糊涂。
“师父说我还未记事便可化成人形，大概是我五百岁左右的时候，师父带我去人间游玩，我在人间的林子里抓了一只黑猪，师父说我当时抱着黑猪不撒手，师父便将他带回了我们的家，后来师父说，那是一只有修为的猪，他其实修炼的年份比我还要久一些，只是未化身人形，我们将他带回蓬莱以后，他便修成了人形，他对我来说是亲兄长一般，他和师父对我来说都是至亲之人。”
“原来如此....”
“别光说我嘛，上神你呢？你向往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张艺兴转过头来，拖着腮帮子看向孙红雷。
“我从来也没什么向往，我这一生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上神的爹娘也是神仙吗？”
孙红雷神情似是一沉，许久都没有说话....张艺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连在心底骂自己是张笨嘴.....
半晌，孙红雷才开口：“我爹是战神麾下一名将领，我娘是个凡人....凡人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她离开的时候...我还很小，所以我对我娘的印象很模糊...一直都是看着爹房里那副画像想回忆她的的模样....我爹把对娘的爱意又尽数给了我....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和爹一起好好的生活下去，可无奈那时六界混乱，妖魔两族屡犯天界。那天，我爹对我说要随战神去对抗魔族，要我在家乖乖听话等他....我真的很听话的在家等他，可是等来的却是战神，战神说我爹不会再回来了...然后...他收了我为徒。我没日没夜的修炼，为的就是杀尽天下所有的魔类...因为我是战神之徒，所以天君将我封为伏魔将军。成为上神，是要历天雷劫的....我历过了，可师父却说还不够，说要我下凡再做七十一年凡人....我听了师父的话，七十一年后我魂兮归位，才听说....魔王离魂起兵攻打天界，师父率天族将士们与其大战了整整七十日，最后他用自己的性命将离魂镇压在了魔界山....那时我才明白，师父怕我会以身涉险，白白丢了性命，所以才会给我定下人间七十一年的时间。”
张艺兴原本在为了孙红雷伤神，可不知怎么...再听到魔王的名字时...突然有些恍惚...
他脑海里闪过一瞬画面，一个眼前缠绕着白绫的人，在黑暗中无助嘶吼。
他晃了晃脑袋，以为出现了什么幻觉，心脏却又有些隐隐作痛，但想来是因为心疼孙红雷吧....
于是他鼓了极大的勇气，伸手抱了抱孙红雷：“上神现在保得六界太平，那正是他们的夙愿，你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夙愿啊...如果你累了，就回家....我今后便是你最亲的羊...不论你去做什么，我都会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然后给你做你喜欢的饭食和糕点～总之，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上神..我身份低微...甚至连对你表达心意的勇气没有...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能给你的，只有陪伴，千年万年....我都会陪着你....
..............
“其实....当初我留你在身边，是怀疑你与魔族有染，怀疑你是魔族细作，并不是真心想要留你在九重天的....张艺兴...对不住...”孙红雷垂下眼睑，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诚恳.....对不住这三个字，他几万年没同谁说过了....
“我一早便知道啊...迅哥哥..额不..王迅哥早同我说过了。这....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王迅早就告诉过他.....他不是不难过，当时也想过去质问孙红雷，可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责怪孙红雷呢...孙红雷待自己这样好....就算孙红雷留下自己是为了吃一顿烤绵羊，他也愿意为孙红雷跳进炉子里的。
“上神，我想问....如果当时我真的是与魔界勾结的奸细，或者我也是魔，你会怎么样呢？”
张艺兴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叫孙红雷心头一颤。他真的思考了良久...
会怎样？若是一千年前的他，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张艺兴吧....但如今....他真的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可能...”
“杀了我吗？”
“是....”孙红雷说这个是字的时候，心有些疼...
但，惩恶扬善，降妖除魔，乃是天理，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别无选择的....
张艺兴不再看他，好像有些难过...他抬起头望向了月亮，道：“嗯...上神是伏魔将军嘛.....”他又被自己蠢到了，只是假如而已...幸好，自己只是一只绵羊而已....
可是.....
“可是上神...”
“嗯？”
“假如那个假如成了真，别杀我好吗...不...我是说...你不要动手....最起码要叫别人来动手..好吗...”张艺兴眼底蒙上一丝阴霾，可是就算是假如，他也不想听孙红雷说那样的话....
孙红雷神情似是一沉，连忙开口道：“你这傻羊在说什么，你啊，将心安然放在你的肚子里，且不说你在九重天修炼。即便是蓬莱，以蓬莱岛上的仙气，你也绝无可能在修炼途中堕入魔道的，或者若有一日你飞升上仙要受天雷劫，你怕疼的话，那我去帮你受便是，没有人会杀你，也没有人会伤你，知道了吗？”
张艺兴看向孙红雷，虽是笑着，但又感觉像是快哭出来了，他真想即刻回到九重天去写份告示，要九重天上的神仙不要再叫孙红雷是冷脸上神了，他明明就很温柔善良！
而且...还很帅气.....
................
孙红雷在蓬莱小住了几日，看到他们师徒三个日日的欢声笑语，自然也是替他们感到开心的。
但触景难免伤情...他总是会想起自己的师父......且自己于他们而言，自己始终是个外族人，住久了难免叨扰，再加之不几日便是天君寿辰了，九重天将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届时凡持有请柬的神仙，不论是地仙还是散仙都可以到九重天赴宴，孙红雷也须得提前准备着，守卫天将的增加和调派都是他要经手的事情，所以他决定先一步回九重天，过几日再来接张艺兴.....
张艺兴虽想跟着孙红雷一起离开，可又舍不得黄磊和小猪，于是便撇了撇嘴答应了...
“想回去的时候，用这个。”孙红雷递给张艺兴一个雕刻十分精美的木哨，“你只要一吹，我便会回来接你的。”
“我知道了上神....”
“有空常来，蓬莱的大门永远欢迎你。”黄磊拍了拍孙红雷的肩膀。
孙红雷转身后，黄磊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一旁满眼不舍的张艺兴...忍不住笑了笑道：“傻小子，还不快跟上去！”
“啊？”张艺兴一愣。
“啊什么啊，为师养你这么久，还不了解你吗，你的心思啊逃不过为师的眼，去吧，随他回去吧。”
“嘿嘿嘿...那，师父，小猪哥，记得想我！”说罢，张艺兴脸上又重现笑意，他朝着黄磊鞠了一躬，朝小猪点点头后，立刻追上了孙红雷的身影！
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黄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说不出来是担忧还是欣慰....须臾万年，浮生一遭，六界之中的一切都自有定数，所以...且随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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